“中秋才过又重阳,又见花糕各处忙。面夹双层多枣栗,当筵题句傲刘郎。”重阳糕,历史悠久、品种繁多,早在《岁时杂记》里便有记载:“重阳尚食糕……大率以枣为之,或加以栗,亦有用肉者。”尽管就我而言并未见识过用枣、用栗、用肉的重阳糕,但打小就知道,只要是重阳节当天吃的糕,诸如花糕、蜂糕、方糕、状元糕等,都可泛称为重阳糕。
印象中的儿时重阳节,天刚蒙蒙亮,家里便忙碌起来。兀自躲在被窝中,半梦半醒的我,依稀听到门外传来舅舅到院场草垛搬动石磨的声响。接着,便是一阵“吱呀吱呀”声,将泡酥的新米上磨磨粉的动静。
不知过了许久,屋内空气中渐渐飘溢进米香糅合着馅香的芬芳气息,丝丝缕缕,越来越浓,只消一闻,便能联想到米糕所赋予舌尖的绵密甘香。再也按捺不住的我,“噌”地一下从床上跃起,光着脚丫跑去看大人们蒸糕。
走进雾气缭绕的灶间,但见一笼热而烫的重阳糕,刚好出锅摆放在桌上。待其稍冷却后,外婆将之切成一角一角的菱形块,再用彩纸剪成三角形小旗,插在糕面上。眼瞅着一块块米糕,有模有样地落到盘里,霎时变得姹紫嫣红了起来。当我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抓一块来尝时,却被一旁的外婆笑骂了一句:“小馋鬼,先给外公送去!”于是,只得乖乖耐住性子,捧着盘子,把糕送到院中的外公手里。外公用他那有些零落的牙齿,只象征性地轻咬一口,便递还给了我,并连口夸赞道:“真懂事,外公不饿,你先吃。”
莫瞧重阳糕貌似婉约,在轻轻咬开的那刻,清纯的新米香和馅料淡淡的甜,能让人感受到蕴藏于其间的韧劲与力量。我始终认为,糕团大致是带点女性化的吃食。毕竟,乡人吃糕多重一个“糯”字。唯独重阳糕,因用了粳米成分多一些的粗米粉来制作,独具一种宛若黄松糕般松软不粘牙的口感。这份滋味,恰恰是我所偏好的。
自制的重阳糕不以糯见长,但糕团灵魂里的东西一个没落下——豆沙和猪油。经猪油炒过的赤豆沙,于蒸制过程中香甜软滑地渗透到米粉中,融于一处,再香甜地在舌间化开,恰似金风逢玉露,味蕾瞬时开出了一朵朵花。美食当前,我总得连吃三块,才心满意足地出门找小伙伴们去炫耀了。
食物是有记忆的。就像敲下这段文字的同时,我的眼前仿佛浮现起旧时重阳一些既模糊又清晰的影像:灶间里,外婆被炉火熏得赤红,汗水沿着两鬓直往下淌,脸庞在由窗户散落进来的晨光渲染下,显得特别祥和……伴着隐隐传来的桂香,时光温柔。
作者:撰稿钟穗编辑:陈可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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